当时只道是寻常。

分飞燕 02


02 春归惊雷


就这样,阮澜烛牵头,凌久时中间,海生随尾后的顺序,他们寻到了一处坐落在春归庭院里头的厢房。


厢房环境淡雅,外通茶室,目光所及窗外栽着一棵桃花,与被竹林包围的外墙不同,桃花倩影悠悠,洒落边上,给人以梦中世外桃源的恍惚。


阮澜烛先他们一步进入了房内,入目的主桌放着茶水没什么可看,于是他越过拨开中间的珠幕,看见里头的大床果然只有一张。


因他身形高挑,所以被他经过而拨开的帘珠此时发出轻盈的哗哗响,说不上悦耳。

  

凌久时听到声响回眸,不经意间却撞入了他的眼里,隔着清脆的帘珠撞击声,阮澜烛在无声地对望着他,既生出种痒痒的眷念感。


珠帘毫无节奏的哗哗声,也像极了凌久时乱了节拍的心跳。


“两位,那个......我还是打地铺吧....”海生弱弱地举着手,还没等凌久时说什么,他就打断道“我看到这里暂时没什么东西,看上去比较安全.....”


他感觉阮澜烛虽然站的远,但落在他身上的余光没刚刚压迫感那么强了。


“而且,你们是熟悉的搭档,睡在一起比较好些....”他害怕凌久时会拒绝,立刻从柜子里抱出一叠被子,关上房门,直接铺在地上,话也不多说了,就是主打行动够迅速。


凌久时这下也不能说什么了,他一面装作若无其事,一面顶着阮澜烛的目视走到床边,“睡觉,睡觉。”


“睡吧,”阮澜烛打开另一侧的被子,一字一顿清晰吐出两个字,“搭档。”


夜里凌久时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,他本来闻着阮澜烛的气息平时会获得安抚性入睡得好一些,但是心态上他感觉应该要保持距离,结果就是旁边传来阮澜烛平稳的呼吸声,被莫名放大百倍,惹得他更心烦意乱。


其实也不是没跟他睡过,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忐忑紧张,凌久时觉得自己不能这样下去,连阮澜烛也跟着他态度变得怪怪的,他要找机会跟他再聊聊。

  

然而不多时,庭院便传出一阵不算是婉转的鸟叫声,带着翅膀扑扇的急速,在夜里显得特别清晰。

  

凌久时屏住呼吸,耳力极好的他立刻分辨出来这是在厢房门口那里传出。

  

他蹑手蹑脚地下了床,准备过去一探究竟,却被阮澜烛一手拉倒回去,跌回到床里。

  

“嘘。”阮澜烛附身压住了他,示意别出声音,呼吸喷洒的热意让凌久时喉咙发紧。

他忍住不分神,去随阮澜烛的目光看向那纸糊做的窗户,月光下居然影射出密密麻麻剪尾燕子。

  

但与寻常燕子的体型不同,扎堆过来的这群飞燕更为凶猛,利爪来回划动窗口那层摇摇欲坠的糊纸。

只是不知道碍于屋内有什么东西,始终进不来。


随着它们的啼声变成有节奏的哀鸣,天上还伴响着春雷滚动,声声交织替换,给人一种不由自主被震慑的恐惧感,似乎在什么审判现场。


凌久时就是被这种诡秘的交替声震得咽了下口水,他不经意颤抖身子,却在阮澜烛微烫的体温下寻得了莫名的安全感。


只是保持这个姿势确实有些……奇怪,还没容他多想,珠帘外海生就发出崩溃的哭喊,“求求别来搞我啊!”


凌久时起身就要爬起来看情况,意识到他的动作,阮澜烛急忙收回压制他的手,哪知凌久时去的太急,嘴直直就磕上了他的喉结。


两人同时一顿,凌久时脑海更是直接空白。

他感到头上灼热的气息缭绕更重,抱着要死就死的心情,便壮着胆子抬眸看了阮澜烛一眼,这一瞥,却瞧到他清冷神色有了细微的变化,眼尾因隐忍微微泛红,手背青筋凸显。


“余哥,祝哥,你们那边怎么样了?”

海生用被子裹紧自己后,试图向珠帘里睡大床的两人求助,他实在是受不了这个春雷鸟哀啼的夜晚,救命,还不如回宿舍听大胖的雷霆鼻鼾声来得安心。


没听到回应,他壮着胆向着窗口的群鸟望去,却发现为头那只灰黑燕子眼珠瞬间由黑变红。


海生眨了眨眼睛,以为自己看错了,于是又靠近了些尝试看看,哪知燕子突然发力,“唧”一声在窗口糊纸上啄掉个洞口,露出深色的红眼。

那红眼如同漩涡般吸引他走向厢房的门前,把手放上门栓……


凌久时跟阮澜烛只对视上眼就明白了对方的意图。


他斩钉截铁抄上了床边的木凳快步拦截在海生面前,一手扯住其衣领,一手按捺在木凳上,抵挡门外群鸟的撞击。


阮澜烛则用枕头遮住了洞口的红眼视线,同时拿住了海生下午在大厅带回来的断竹棒,往厢房内右上方的鸟巢捅了捅,果然群鸟的反应更为激烈,都瞬间集中在外面对应鸟巢的位置撞击着。


而没了燕子红眼的对视,海生顿时脱力失了魂晕了过去。


凌久时顾不得把他安顿好了,急急步就闪到阮澜烛身边,“澜烛!”


“凌凌!别过来!”


阮澜烛余光看见成群的燕子扑涌而来,语气更加急促严肃,他五官隐在黑暗中,看不清表情。


凌久时仿佛回到箱妖那一个夜晚,他和阮澜烛仅隔着一扇打不开的门,他听到了骨头咯咯清脆的碎裂声……


窗口的纸糊已经破碎,对应鸟巢的梁上木头摇摇欲坠,凌久时更是想也没想扑向阮澜烛要用后背替他抵挡住群鸟的攻击。


然而同一时间,阮澜烛却反手把他紧紧护在身下,抵着他的额头。


“别怕,”他的嗓音一如既往沁入清水般透彻,“我说过,我会保护你一辈子。”


凌久时第一次顺从了自己那来得莫名的情绪,他用尽了全身力气,手紧攥着阮澜烛的衣服,狠狠回抱了过去,有种异常的满足感裹住心房,甚至还要再破土而出。


料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,凌久时耳里敏捷地捕捉到时钟走向的声音。


他抬手看了下手表,果然是指针刚好到十二点的位置,而神奇的是外面的雷声和群鸟居然都自觉散去,只留下一阵幽怨重阴又分辨不出雄雌的歌声。


分飞万里隔千山

离泪似珠强忍欲坠凝在眼

我欲诉别离情无限

匆匆怎诉情无限

又怕情心一朝淡有浪爱海翻

空嗟往事成梦幻

只愿誓盟永存在脑间

音讯休疏懒

只怨欢情何太暂

转眼分离缘有限

我不会负情害你心灰冷

知你送君忍泪难

唉呀  难难难


随着歌声逐渐消失,各种乱象也都消散不见了,但阮澜烛和凌久时也不敢轻易放松警惕。


就是凌久时想说点什么也不是好时机,为了以防万一,两人干脆蹲坐在门口,把被子铺好,守在了鸟巢下面。


到了后半夜,晓是在门内时常晚上睡不着的凌久时也熬不下去了,直直倒在阮澜烛的臂弯里,毫无顾忌地睡着了。


阮澜烛出神盯着他的睡颜许久,直到初升的晨曦照在凌久时纤柔的侧脸上。


到底还是带着虔诚、克制地轻吻住他的嘴角。



一夜平安无事。



第二天海生腰酸背痛地醒来,大脑还在持续宕机中,就听到胡须硬汉从夏和庭院又响亮又害怕的大喊,“死人啦!死人啦!”


他顾不得得罪门口这两位睡着的大佬,顶着阮澜烛要杀人的眼神打开了房门,一入眼却是骇人的场景——厢房外地上却全是群鸟死去的尸体。


随着时间,它们的尸体还会慢慢消散。

之后便仅余下两只灰黑色的燕子头对着头相依在一起,海生依稀通过尾巴辨别出是第一日大厅里的那两只。


而在染上羽毛的扎眼血红中,他居然看出它们有种不存在的安然幸福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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